助推理论|英国“群体免疫”措施的“科学”原理

作者：托尼·耶茨（Tony Yates）译者：胡海娜

导言

随着英国感染新冠肺炎的人数日益增多，3月12日，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召开了代号为“眼镜蛇”的第三次紧急内阁会议。会议决定英国抗议进入“拖延”阶段（Delay），即不采取任何社会隔离措施，让生病的人自行居家隔离。非但如此，英国的防疫策略旨在让更多的人染病，以使国家或的群体免疫，从而就能够战胜病毒了。这一看似惊人的做法，却被英国政府自信地称为“科学”的策略。本文作者分析，英国的这种“科学”受到了行为经济学中的“助推”理论的影响，英文“助推”（nudge）一词的原意是“用胳膊肘等身体部位轻推别人，以提醒或者引起别人注意。”英国政府很可能是借助了行为经济学家理查德·泰勒提出的“自由主义的温和专制主义”。

据统计，英国目前约有5000-10000人感染了新冠病毒，但政府并没有采取关闭学校、取消大型的人群聚集活动等社会隔离措施。相反，政府选择助推行为予以应对：勤洗手，勿摸脸，不握手，生病宅家不出门，持续咳嗽请隔离。
这些措施不仅与疫情相对严重的中国、韩国、意大利、伊朗所采取的隔离措施大相径庭。与病例相对较少的国家，如爱尔兰、挪威和丹麦等国也不同，他们采取了关闭学校的措施。政府首席科学顾问帕特里克·瓦兰斯（Patrick Vallance）解释说，不采纳禁令措施的部分原因是为了获得“群体免疫”。让那些能够在新冠病毒中幸存下来的人尽可能的感染此病，那么病毒就不会再感染新人，新的病例也就不会再出现了。其他欧洲国家似乎认为这种做法过于大胆。免疫可能是暂时性的，大爆发是可以被预料到的，应当通过加强对病人接触史的管理来控制疫情蔓延。当前英国所采取的措施，受到了助推理论的影响，这种理论最早由行为经济学家理查德·泰勒（Richard Thaler）和政治学家卡斯·桑斯坦（Cass Sunstein）提出。“助推”是利用对我们心理活动的洞察，通过哄劝和积极的维护来改变人们的行为。它通过轻微调整我们做出选择的环境来影响我们的行为，而不是强迫我们作出某种行为。例如要求不捐献器官人进行登记填表，不填表则默认为同意捐献器官，基于人的惰性，在这种模式下，捐献器官的比例将会大大提高（详见《助推》一书）。

或许最重要的是，助推思维已经向我们昭告了英国没有做什么。正如政府和行为洞察小组（又称“助推小组”，该小组在为政府的应对措施提供建议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负责人戴维·哈尔彭（David Halpern）所强调的，现在还不是关闭学校或禁止大型集会的时候，原因是这可能会招致人们的“反感”（fatigue），使他们抵触禁令，并寻求破解禁令的方法。如果社会隔离措施的有效性是有时间节点的，那么逻辑似乎是，在最接近流行病的峰值时采取这一措施，才是最有效地做法。周四的政府新闻发布会上也有其他更微妙的助推。鲍里斯·约翰逊（Boris Johnson）被他的科学顾问们包围并紧随其后，这从视觉上强化了一个信息，即政府信任科学，并且知道它在做什么。但英国的战略是个例外。如果这些“助推手”是正确的，为什么那么多国家对“科学”的看法大相径庭呢？关于“反感”的预测似乎有些可疑。我们可能会反感政府禁止大型集会，如演唱会、音乐会和体育赛事，或学校关闭，但我们无法规避这些禁令；而且我们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病毒“超级传播”给大量的人。如果我们那么容易对政府的禁令产生抵触，为什么要重视我们原本可以忽略的一件事——洗手的建议？政府的战略核心是对人类行为的预测。预测的基础是分析人类过去的行为，以得出对未来行为的推论，但这一过程往往充满错误，而未来行为可能是高度不确定的。政府的科学家究竟依靠哪种人类行为分析？它们的可比性如何？为什么这个“反感”在这次疫情措施面前变得这么重要？我们期望当国家在努力获得民众支持他们对外战争时，能够想到我们会有“反感”情绪。准确的说，当国家试图出台能够永久规制我们生活的法律法规时，我们才会感到反感。以上问题我们都无法回答，因为政府的科学家们还没有披露他们目前的研究以及采取现行措施的证据。政府的策略——也可以被称为是助推——是求助于有资质的顾问和行为科学家，并信任他们。哈尔彭的行为洞察小组是联合政府在2010年成立的，是英国内阁办公室旗下的一家公司，该小组取得了一些成功，包括鼓励招募更多的黑人和少数民族警察，诱使高收入者缴纳更多的税。流行病学文献中有更重要的证据表明，“反感”是核心问题——例如，研究表明，有关流感的媒体信息对人类行为的影响正在减弱。但我们无法分辨这样的研究在政府思维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而这样的研究又让我们回到了同样的难题：即便我们很容易对政府的行为产生反感，但我们为什么要依赖助推来解决？为什么迟迟不采取不那么容易被忽视和合法化的社会隔离？英国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做法截然不同，但不能说明两者都是正确的。一个国家犯的错误会影响到另一个国家的结果。这一点在爱尔兰再清楚不过了：在爱尔兰边境以北，英国学校照常上课，政府助推公民“保持冷静，勤洗手”；边境以南的爱尔兰，关闭了学校，并认为政府的助推并不足以应对病毒的传播。约翰逊领导的脱欧投票运动恳求我们无视脱欧可能会对经济产生负面影响的共识。他现在领导的政府正在朝相反的方向发展，他恳求我们听取这些行为科学家们的意见。我们可能会更倾向于听从约翰逊和他的团队的建议，毕竟这是他们与公众分享的英国在面对新型冠状病毒采取不同做法的证据基础。

本文作者：托尼·耶茨（Tony Ya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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